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撥雲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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撥雲(一)

裴映洲沈默半晌,神色認真地看著她:“我不會武,既然都要逃,不如勉強給你擋下,還能搏得一線生機。”

“那你可真是預估錯了。”姑娘將幹了的衣服遞給他:“昨日那夥人,多半沖我而來,郎君勉強算個人質。若是早早跳下水去,也不用受這皮肉之苦。”

裴映洲背過身去,不再言語。

藤月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,道:“傷我看過了,未傷到要害,不過我只是略通醫理,不敢貿然將它拔出來。你且忍忍,我先帶你去醫館治傷。”

“蘇公子他們之前也在船上,如今不知什麽情況,你我還是不要貿然前去,靜待風聲吧。”

“好。”裴映洲應了。

“還能走嗎?”藤月問。

裴映洲不由得想起昨夜似乎被姑娘背在背上,愈發沈默。

“郎君不用覺得難為情,我在尹州時,連我五哥都扛起過,你這點斤兩,不算什麽。”

姑娘依舊笑嘻嘻,看上去卻有些頑勁:“若是郎君抱恙,我也不是不可再幫郎君一次。”

“請郡主自重。”裴映洲起身,衣裳已穿戴好,蒼白的臉上莫名有了血色,道:“敢問郡主,在下的衣服……”

“哦,你昨夜昏迷不醒,那暗刃我也不敢貿然拔出來,只好把附近的布裁了下來。”裴映洲還未開口,看見姑娘將之前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袍穿上,慌忙轉過身去。

藤月望見他背上衣服缺了的一塊口,以為他是在意自己如今的模樣。心想,這應當是裴映洲回郢都之後最窘迫的時候了。

做了這麽多年的世家公子,誰能想到,一貫光風霽月高不可攀的裴郎君,也有今日衣衫不整、如此狼狽的時候呢?

但她嫁與他、與他合作,不是為了將他拉進泥淖的。

昨日之事本就是她殃及裴映洲,藤月不喜欠人,更不願欠情。

“撕拉——”

“裴三公子不必憂愁此副模樣被旁人看去。”裴映洲聽見藤月的聲音,轉身,看見姑娘手拿著長長的一條絹紗,她的裙子缺了兩塊,卻有一種奇異的美感。

姑娘笑意盈盈地將紗遞給他,道:“事急從權,郎君以此覆面即可。”

裴映洲這下是真無話可說。

他並不是在意自己狼狽的模樣,只是驚訝於對方如此大膽,未接那絹紗,道:“郡主行事,果然不羈,只是在下無需此物,倒是郡主不適合如此拋頭露面。”

他指指藤月破敗的裙子:“郡主眼下是皇家之人,當謹言慎行。以紗覆面,免得橫生事端。”

“走吧。”郎君腳步穩健,無人看見他衣襟裏的汗珠。

裴映洲只能慶幸自己身體康健,雖說燒了一場還不算太嚴重。

他在京中是世家大族的子弟,自己又中了狀元,雖不受父母寵愛,也沒有人敢得罪。只是今日發覺,有時候,光用腦子是不夠的。

待到了郢都,確實要想方設法找個武學師傅練練,否則如此手無縛雞之力,待遇到變故,只能平白任人宰割。

藤月思索再三,終將那縷輕紗系在了腦後。桃溪情況不明,裴映洲又傷著,若說真沖她來的,還是謹慎些好。

況且魏明帝那個人,小肚雞腸的很,他日借此發落她有失皇家顏面,也不是不可能。

只是藤月尚不知範子昂為何如此,要殺她,何須如此大費周章?

二人走走停停,一路倒是風平浪靜,終於到了醫館。

醫士須發皆白,慈眉善目的模樣。

穩步而來的裴映洲坐下問診,他看見對方背後的傷口,倒吸了一口涼氣:“郎君真是心性堅於旁人。這暗刃不知如何打造,除了劃開口子,還勾住了旁邊,難以取出。傷口沾了水,定是疼痛難忍。為何現在才來診治?”

“出門在外,難免有所磕絆。”裴映洲面色除了蒼白沒有異動,仿佛傷的不是自己般。

“老夫這倒是有麻沸散,你且以酒沖服,我為你取物。”

他讓一旁的藥童去準備用品,卻被藤月攔下。

“大夫,郎君飲不得酒,可有其他法子?”

醫士摸了摸胡須,搖搖頭。為難地看了看一言不發的男人,道:“若是用旁的沖服,麻醉的效果便沒有那麽強了。”

“無妨,大夫盡管下手便是。”裴映洲開口,撫慰道。

“那小娘子便在一旁按著些,郎君見到你,便也心安些。”大夫端來沖服的藥劑,連同一方布巾遞給裴映洲:“若是覺得疼痛難忍,出聲、咬巾皆可。”

另一邊,蘇望軒與宋啟元也開始找人。

暗衛十二被分配到了湖邊,他是沈水的好手,和同伴一路順著湖向外摸索,直到到了桃溪水道,突覺有些異樣。

他奮力向下游去,在河底,竟發現了一艘沈船。

“什麽?有船沈於桃溪?”蘇望軒聽了這個消息,大吃一驚。

宋啟元在一旁聽著,眉頭緊皺。旁人不知曉,他卻直覺此事不簡單。

往年過往船只皆有登記,若是沈船,早早便被打撈上來,聽方才侍衛描述,此船應是在河底許多年,並非新船,可為何他來了桃溪這麽久,都沒有聽到風聲?

裴映洲被綁,郡主在風亭湖遇刺,陰晴不定的範子昂……

且據他所知,當年碧城的糧草,便是經過桃溪水道。

思及此,宋啟元低聲道:“明朗,此事恐怕涉及舊案,非你我能插手,還是等找到行知再定奪。”

清霜閣中,範子昂迎風而望,不知在沈思些什麽,一旁的侍從來稟:“公子,蘇望軒的暗衛發現了沈船,郡主二人也已安全去治傷。太子殿下出了韶州,蕭賀應當是跟著回去了。”

“好。”範子昂應道,他與青覺合作,不知為何半路殺出個蕭賀。

此人心機深沈,多番向他試探碧城往事,皆被他蒙混過去,昨日還暗中出手,差點傷了郡主。

現下人走了,他自然快意。

“只是屬下不知,為何不直接告訴郡主?”侍從問道。

“當今上面的那位,疑心多著呢。”範子昂笑道:“有些事,自然是“不經意’間發現最好。”

他想起父親的囑托,隱藏十一年的事實,終於要重見天日。

當年碧城淪陷,很大一部分是因為糧草出了事,卻無人知曉,船沈於桃溪。

船沈非意外,而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腳。運糧的,正是楊中正的弟弟楊文傑,楊文傑不久突發惡疾,暴斃而亡。

範文昌曾上報朝廷,然陛下似乎不欲追究,且楊文傑已死,沈船之事,不了了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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